Thursday, December 27, 2018

史铁生的书

《病隙碎笔》
这本书开始还比较易懂,后面需要思索的时间。很值得花时间阅读。

“终于醒悟:其实每时每刻我们都是幸运的,因为任何灾难的前面都可能再加一个“更”字。”

“人不可以逃避苦难,亦不可以放弃希望——恰是在这样的意义上,上帝存在。命运并不受贿,但希望与你同在,这才是信仰的真意,是信者的路。”


“人有一种坏习惯,记得住倒霉,记不住走运,这实在有失厚道,是对神明的不公。”

“生而为人,终难免苦弱无助,你便是多么英勇无敌,多么厚学博闻,多么风流倜傥,世界还是要以其巨大的神秘置你于无知无能的地位。”

“我也曾这样祈求过神明,在地坛的老墙下,双手合十,满心敬畏(其实是满心功利)。但神明不为所动。是呀,恺撒尚且哀告无功,我是谁?古园寂静,你甚至能感到神明在傲慢地看着你,以风的穿流,以云的变幻,以野草和老树的轻响,以天高地远和时间的均匀与漫长……你只有接受这傲慢的逼迫,曾经和现在都要接受,从那悠久的空寂中听出回答。”

“这便是人人都需要忏悔的理由。发现他人之丑恶,等于发现了自己之丑恶的可能,因为是已经需要忏悔的时刻。”

“首先,人出生了,便迟早要死,迟早会对死后的景况持一种态度。其次,死后无非那两种可能,并无第三类机会。最后,那两种可能无论你相信哪一种,都一样不好意思请科学来撑腰。”

“一个人,身患绝症,科学已无能给他任何期待,他满心的坚强与泰然可是牵系于什么呢?地球早晚要毁灭,太阳也终于要冷下去,科学尚不知那时人类何去何从,可大家依然满怀豪情地准备活下去,又是靠着什么?靠着信心,靠着对未来并无凭据的猜想和希望。但这就是迷信吗?但这不能铲除。相反,谁要铲除这样的信息,甚或这样的迷信,都不允许。先哲有言:科学需要证明,信仰并不需要。事实上,我们的前途一向都隐藏在神秘中,但我们从不放弃,不因为科学注定的局限而沮丧。那也就是说,科学并非我们惟一的依赖,甚至不是根本的依赖。”


“公开的诚实当然最好,但这对于我们,眼下还难做到。那就退而求其次——保持私下的诚实,这样至少可以把自己看得清楚。把自己看得清楚也许是首要的。但是,真能把自己看清楚吗?”

“人可以走向天堂,不可以走到天堂。走向,意味着彼岸的成立。走到,岂非彼岸的消失?彼岸的消失即信仰的终结、拯救的放弃。因而天堂不是一处空间,不是一种物质性存在,而是道路,是精神的恒途。”

“生命的意义本不在向外的寻取,而在向内的建立。那意义本非与生俱来,生理的人无缘与之相遇。那意义由精神所提出,也由精神去实现,那便是神性对人性的要求。”

“舍生取义是应该赞美的,为信仰而献身更是美德。但是,这样的要求务须对着自己,倘以此去强迫他人,其“义”或“信仰”本身就都可疑。”

“大凡宗教,都相信人生是一次苦旅(或许这正是宗教的起因吧),但是,对苦难的原因则各说不一,因而对待苦难的态度也不相同。流行的佛说(我对佛学、佛教所知甚微,故以“流行的”做出限定)相信,人生之苦出自人的欲望,如:贪、嗔、痴;倘能灭断这欲望,苦难就不复存在。这就预设了一种可能:生命中的苦难是可以消灭的,若修行有道,无苦无忧的极乐世界或者就在今生,或者可期来世。”

“中国文化的兴趣,更多地是对自然之妙构的思问,比如人体是如何包含了天地之全息,比如生死是如何地像四季一样轮回,比如对天地厚德、人性本善的强调。”

“所以中国人的养身之道特别发达,对生命意义的追问就不大顽固。”


《务虚笔记》
 我相信大多数人是看不完这本书的。需要太多的记忆和思索。而且故事性不强。但确是一本好书。我觉的可能有些人生阅历的人读起来会好一些。

“无知和猜想都是理所当然的。”

“在F看来,梦是自己作的,并且仅仅是作给自己的,与他人无关,就像诗其实仅仅是写给自己的没道理发表或朗诵一样。如果上帝并不允许一个人把他的梦统统忘掉得干净,那么最好让梦停留在最美丽的位置,在那儿画一个句号,或是一行删节号。所谓最美丽的位置,F医生以为,并不一定是指最快乐的位置,最痛苦的位置也行,最忧伤最熬煎的位置也可以。”

“一个人总有一天会发现自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”

“一个人总会有一天忽然长大的。”

“我们的生命有很大一部分,必不可免是在设想中走过的。在一个偶然但必需的网结上设想,就像隔着多少万光年的距离,看一颗颗星。”

“如果他不得不改掉什么的话;那么他改掉的不可能是别的。他改掉的必定是诚实,是坦率,是对别人的信任,学会隐瞒,把自己掩盖起来,学会的是对所有人的防范。”

“我们将默默地凝望,隔着飓尺空间,隔着浩翰的时间,凝望生命的哀艳与无常,体味历史的丰饶与短暂。”

“最残酷的惩罚,不是来自野兽而是来自人。歧视不是来自敌人,而是来自亲人。孤独,不是在空茫而寒冷的大海上只身漂流,而是在人群密聚的地方,在美好生活展开的地方——没有你的位置。”

“昨天,飘忽不定,可以是不久之前,也可以是很久以前。”

“可以盼望一个人从遥远的地方回来,但是可以盼望一个人从漫长的昨天里回来吗?从遥远的地方回来那毕竟是容易的,但从漫长的昨天里回来那可能吗?”

“世间的话并不都是能够说的,并不都是为了说的,甚至泪水流进心里也被那无以诉说的苦难熬干。”

“世界上总有一些人是不重要的。任何历史中,总有一些人被关注,一些人被忽略。”


《记忆与印象》

“这一段童年似乎永远都不会长大,因为不管何年何月,这世上总是有着无处可去的童年。”



《信与问》
 一部分通信。

“人既已生,则不可能不考虑生的问题,其拯救大致包含在探险式的欢乐、光荣与爱的宏扬之中。人之必死,则不可能不对死后的情境有些猜测,其拯救之途,必对应着生之荒诞而有着更为美好的梦愿。所以,这两种宗教意识都是必要的。想来想去其实简单,凡行恶者,都愿意相信死是一切的结束,那样便可免去末日的审判;凡向善者,都会倾向善恶之缘不会随着死而完结,那样正义才能具备永恒的价值。”

“在我看来,爱情大于性的,主要是两点。一是困苦中的默然相守,一是隔离中的相互敞开。”

“人大约有两种本性,一是要发展,二是要稳定。没有发展,即是死亡。没有稳定,则一切意义都不能呈现。”

“爱,真有这么要紧吗?或者,凭什么人类的终极价值一定是指向爱?非常简单:人,渴望幸福。物使人舒适,国保障安全,而最终的幸福非爱而不可。”

“来生,是一件既不可证实也不可证伪的事。不过有时想想,每一个人不都是从那虚无中来的吗?何必又怕回那虚无中去?况且,既已从那虚无中来过,为何不可再从那虚无中来呢?再想想,有哪一个从那虚无中来的人,不自称是“我”呢?至于姓名,不过是个社会性符号。曾有道家人跟我说:死,不过是搬一回家。”

“命运无常,安静,或者说镇静,可能是人最要学会的东西。”

“不知您对犹豫和软弱是怎么看?那一定都是坏品行吗?或者:坚定不移、视死如归就肯定都是好品质?是圣徒的根本,或“精神养源”之首要?
  比如软弱,在我想,原因之一是不想受折磨,原因之二是不想让亲人受折磨,原因之三是不想让一切无辜的人受折磨。这不是正当的和美好的吗?再说犹豫,一切思想必都始于犹豫,而非坚定不移(疑)。唯在思想不断发掘的尽头,才可能有美好的信仰,或精神。”

“所以我想不好:一个怕死怕疼怕受折磨的人,是否也配有理想和信仰?
  我想不好:一个软弱并心存美好信仰的人,是不是只配当和尚?否则一个闪失,是不是就得在圣徒和叛徒中任选一种?
  我想不好:一个不想当和尚的软弱志士,一旦落网,是该挨那胸前的一枪呢,还是该挨这背后的一刀?何况事情还远不这么简单。”

“你注意到没有,一种是期待着“上天堂”,即去那“无苦无忧”的圆融之地,另一种则是祈祷着圣灵在这困苦频仍的人世间——尤其是自己的心中——降临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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